Print Writing Competition Winners

By Haolin Tian 苏小小幼年时候总是伴随着蜜糖香气,布满皱纹的父亲总是在院中藤椅终日抱着小小从未看懂的书籍。看到学步的小小,总会舒眉一笑。他一笑,眼角和脸颊的皱纹也跟着笑了。到了晚上,父亲搂着母亲守着火焰喝茶。或许是为人嫉妒,父亲丧于六岁,而母亲也在三年后不幸在桥头被马车撞入水中,此后家中只有小小与姨母度日。她是崇尚自由的。晨雾裹着纸钱灰烬黏在窗上,那把他幼时总蜷坐的藤椅突兀地空在檐下。椅背还留着父亲后颈油脂沁出的暗渍,扶手处细藤被经年累月磨得发亮,此刻却结着霜花。三日前撤下的麻布孝帘堆在墙角,老鼠啃食着供果残核,齿痕恰与父亲临终前咬破的唇印重叠。泥炉炭火爆出零星碎响,她蜷在母亲妆匣散落的珍珠堆里。水银镜面倒映着歪斜的灵幡,胭脂膏子干结成褐痂,却还固执地渗出丁香味。檐角新燕啄下的泥点溅在窗台,她踮脚去够,晨光突然从指缝漏了满襟。那件褪色的麻衣早被染成青碧——捣了整篓的嫩桑叶,汁水竟比绣楼的丝线更鲜亮。竹筛里晒着的山莓红得晃眼,她忽然赤足蹦跳着转圈,惊得偷食的松鼠滚作毛团,怀里的果子撒成星子。小小驾着幼时留下的油壁香车,挥霍四方,游山玩水。她一直向山上,在山顶铺纸研墨,饮酒作诗。直到黄昏淹过头顶,黑暗浸没脚踝才放手离开。小小生活是简朴的,不过是每天围着火炉吟诗做赋。日久,小小的诗词才华传遍吴地。一天乘香车出游时,迎面赶来一批青骢大马,上面坐着一位公子。看见华丽的油壁香车,青骢受了惊吓,狠狠的将公子摔到地上。公子直蹙眉,表情冷淡,一言不发。在抬头看了一眼从香车上走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笑的小小后,怒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两人的心紧紧相依了。公子叫阮郁,是当朝宰相家的大公子,初到吴地游玩,自己的大马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车。阮郁说初次见到小小的时候被吓了一跳,她的头发散乱,衣服破旧,不过他说那清澈又湿润的眼睛,他一眼就心动了。两人遂即回到了小小的柴屋。小小特地换了珍藏的裙子,她像只围绕着花朵的蝴蝶,在阮郁身边转了一圈,又转了一圈,脸上映照着火焰般的夕阳,看上去是那么的充满生机。阮郁不愿意驱散这样的生机,心里萌生了娶她的念头,就是在那个时刻,那是落日的时刻,也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。姨母也对这事高兴着。高兴的时刻是可以放纵情怀的。霜降那日家书送至。阮郁读信时指节泛白,宣纸上的”父病危”三字似淬毒的银针。苏小小倚在门边,看着青骢马消失在晨雾里,忽然发觉廊下的菊花竟已开始凋零,霜色染白了十二重檐角。数着滴翠阁外第三十六声马蹄响时,阮郎的青骢正踏过青石板上最后一道冰裂纹。他玄色大氅的貂毛领口沾着碎雪,袖中却藏着半块温热的梅花酥——那是小小晨起时煨在银丝炭笼边的。”此去不过旬月。”他将玉镯套进腕间时,檐角铜铃惊起寒鸦。此后小小再无知音。半年过去,始终杳无音讯。某日贾姨娘红着眼眶递来书信,说阮公子已经另娶他人。她展开时恰有雪片落在”另娶”二字上,融化的冰水将墨迹晕成模糊的泪痕。在这之后,只能多情的小小只能独守孤灯,每日喝酒解闷。夜夜常留明月照,朝朝消受白云磨,“幽兰露,如啼眼。无物结同心,烟花不堪剪。草如茵,松如盖。风为裳,水为珮。油壁车,夕相待。冷翠烛,劳光彩。西陵下,风吹雨。”来年上元节那夜,西湖千盏莲灯顺流而下。苏小小披着阮郁留下的鹤氅登上画舫,抚摸着剔透的玉镯。两岸灯火通明,如果说燃起的灯火在白昼的时候是花苞的话,那么在现在茫茫暮色中,就羞答答的开放了。尽管姨母曾温存的望着小小,但心中仍然想念着阮郁。在生命之灯中,还残存着阮郁剩下的灯油。他的火焰熄灭了,但能量还在。尽管后来注入了新的灯油,并用柔情点燃了他,但他点燃的,其实是一盏灯油半残的旧灯。